顾文夫人叹了口气,叫账房送辛夷出府。
辛夷的话,使她还联想到了些别的什么。
她与顾文成婚十几年,前十几年他们日子过得捉襟见肘,如今乍然得财,顾文硬是连养十几外室,夜夜笙歌,日日挥霍。
就连他们十几岁的儿子,都比他个当爹的稳重。
现在或是老天开眼,将顾文烧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。
只要将顾府宅子卖出,她便能得手二十万两。
这二十万两全花在一个没用的废人身上做什么?
还不如直接让他死,自己带着儿子带着钱财远走高飞。
想到此处,顾文夫人轻轻笑了一下,起身没再看顾文一眼。
卖宅子自然是要卖的,但万不能这般轻易松口,不然怕是会少了许多讨价还价的机会。
所以,她要等。
等那医者一天后究竟会不会找上门来,再行商议。
屋内的顾文睁着合不上的眼皮,紧绷的嘴巴嗷嗷叫着,但没一个人听清他究竟在说什么。
账房斜斜地瞧了他一眼,转身走出院子收拾东西。
顾府都要没了,自个儿呆在这还有什么意思?
趁早溜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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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很快来到了医者讨要诊金的日子。
顾府的大门一早就被拍得哐哐作响。
家丁揉着惺忪的眼睛,晃晃悠悠走来开门。
门还没完全打开,药童就拉着医者挤了进去。
“带我们去见你们主家。”
“偌大个顾府不会欠人诊金不还吧?”
家丁大张着嘴,仰头打了个哈欠后慢悠悠地点着头:
“随我来吧。”
一行人直奔主院。
主院内,顾文妻子正听着顾文干瘪虚弱的嚎叫声静静梳头。
“莫要再叫了,”她放下手中的木梳,将头发摆好造型后拿起个钗子,“没甚出息的人,临死了倒是聒噪。”
正用钗子固定好头发,主院中唯一的家丁便匆匆来到房门口,“夫人!那医者来了!”
顾文妻子闻言站起身,垂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顾文,
“瞧,为了你,我们全家都背上了千两诊金。”
说罢,整理整理袖子与头发,直接伸手开了房门。
“夫人啊,可是说好了今日还诊金,你可备好了?”
医者立在院中,扬声问道。
“大夫莫急,您也知道我们府中当下的情况。”
顾文妻子抱歉地笑笑,却不达眼底,
“前日有个都城来的小姐看上我们宅子了,出价不高,但也能付出诊金来。我们约好今日一手交钱,一手交契,大夫您不若在此吃着茶,等上一等?”
“可是当真?莫不是付不起诊金便要杀人灭口吧?”
药童仰头审视地打量着顾文夫人,嘴巴毒得很。
顾文夫人拿着帕子,掩口轻笑,
“小大夫说笑了,我个妇道人家,哪里就有胆子杀人了呢?”
“哼!”药童冷哼一声,扶着医者便坐到了主院中的木椅上。
“来,将府中上好的茶泡些来。”
顾文夫人扬着帕子,对主院中的家丁说道。
他们全家人都不爱喝茶,也品不出个什么高雅滋味,好茶名字在她脑中空空。
于是索性直接说了上好的茶。
家丁应了声,便走去库房翻找了。
远处的辛夷见那医者坐下,心知该自己上场了。
她从最高的那处楼阁顶上跳下,整理了一下着装,待身边三个游魂都点点头,她这才敲响了顾府大门。
顾文夫人早叫人在门口等着辛夷前来,听见敲门声,开门的速度那叫一个快。
辛夷还没来得及说话,那家丁就忙弯着腰伸手引着路,
“小姐您来啦~夫人就在主院中等您呢!小的我啊这就带您过去~”
言语间谄媚无比,还有种哄小孩子的既视感。
直叫辛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家丁:
可不得哄着点吗?这位买宅子的小姐此时就是他们顾府所有人的财神爷。
主家付不起诊金这事儿早已传到除账房外其余四位家丁的耳中,他们个个都在忧心自己的月银。
若是发不出来,那可就白给人当牛做马了。
家丁脸上挂着仿佛抠图上去的一成不变的谄媚笑容,引着浑身不自在的辛夷一路走到了主院。
医者适时朝拱门看去,然后高声问着家丁,
“这就是要买你们宅子的小姐?”
里屋的顾文夫人闻声,小步快跑出来,直至到了屋门口,才挂上一脸和蔼的表情,慢悠悠地踏出屋门。
“小姐,我们想好了,就按你说的办。”
“还请小姐移步屋内,这也不算个小事儿,咱们还是要细细商谈一番,全都说清楚了才好。”
辛夷点点头,径直朝主屋中走去。
路过医者的座位,那旁边的小药童还朝她k了一下。
待两人在屋中坐好,辛夷从怀里拿出张纸,
“这是我找人拟的契约,上头的条款夫人您看看清楚,有问题尽管问,若是没问题,夫人您直接签了字按了手印就成。”
顾文夫人笑容有些尴尬,她要怎么才能不露怯又自然而然地掩盖住她不认字的事实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