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情绪，不像是咒骂、怨怼、斥责，而是像更深沉的，一望无际的汹涌海浪。
趁着约书亚睡着，我急匆匆往那片海域飘了一趟，然而这里一片风平浪静，显示出观察者这个黑心商家还没有赶制好。我无功而返地回到卧室，灵体没有困意，约书亚在睡梦中感知到了什么，往我肩窝方向蹭了蹭。
这人睡着的时候倒是比他清醒的时候更敏锐。
我静静守了他一夜，建筑，深渊已经好不容易闭上了。除非他带着强烈的欲望被深渊所吸纳，毕竟这已经算是这个世界里深渊力量残存最多的地方。
我似乎明白了，这个失去恶魔力量的怕水的普通人，想进入最深的海域，最黑的地方，将我带回来。
哪怕尸骨已经被吞噬，但是他选择相信那近乎飘渺的一线希望。
我看着他从小艇里拿出潜水设施，煞有介事地根据介绍穿戴，这个介绍还是两艘船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喊话传达，把什么叫做新手诠释得淋漓尽致。
我没心情去欣赏约书亚的好身材了，因为他也加入了闷声作大死大军了。
我想催促深渊，但没有感知到任何动静。这边约书亚用极为不标准的姿势入水，脚腕冻得抽抽了一下，即便开始有些手忙脚乱地挣扎，但是很快沉静下来，适应了几十秒后，他苍白着脸打开了探照灯，开始向着记忆里的方向游去。
巨浪掀起，海兽的领域感知到了外来者，约书亚被重重掀翻，脚踝被船底部的凸起划了一道口子，红色液体一瞬间蔓延开来。我想起来这片海域有黑鲨，果然远处游来了几个尖角。约书亚咬住嘴向前毫无章法地游去，海浪破开了一道口子，在黑鲨张开血盆大口之前，他跳进了那个洞口。
从刚才的游泳姿势来看，约书亚选手毫无技巧，全靠力气死撑。在进入口子后，他重重地摔在了地面。这里原本有海兽的接送车，但是废弃后只留下五米的高墙，约书亚脚踝受伤，只能尽力蜷紧身体减少打击面，在地面躺一会后他卸掉了已经摔坏的氧气瓶。我不断在松一口气和抽一口气之间徘徊，只感觉约书亚还在我的心脏里乱蹦跶。
看着那个被撇在原地的氧气瓶，我才意识到约书亚貌似没有想过回去。
得亏了这位勇士，我必须一刻不离地跟着他，怕一眨眼他就不小心结束了脆弱的生命。
约书亚观察了一下四周，扯下衣服的袖子包裹住脚踝，一瘸一拐地慢慢靠近宫殿的正中心，这里还是打斗时留下的一片废墟，他看着四溅的血迹顿了顿，脸色又更加发白。衣服下的皮肤还在渗血，我有些担心他在这里失血晕过去。
我以为强烈的欲望会是阻挡他的最后一道关卡，但是在顷刻间，空中裂开了一道口子，蠕虫的触手无知觉地捕捉活物，约书亚单腿跳着闪避过去，从两条蠕虫的间隙中跌入了深渊。
这应该是他的噩梦才对。
我看着约书亚不知从哪儿抽出来一把小刀，徒劳地斩断他身边纵横交错的恶念，他被世间各种各样的声音包围着，却执着地在脚下的污泥里翻找。逼近的蠕虫被他巧妙地斩杀，但是我能看到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。
“是个美丽又坚韧的故事呢。”那个声音响起。
在祂眼中，世间万物都是故事的一环。
似乎意料到了我要问什么，祂补充道：“别担心，所有勇气都会有嘉赏。”
我看着约书亚险险避过一只蠕虫，手臂上留下一道擦痕。正要忍着怒意开口，飘在空中的灵体忽然一阵眩晕，转瞬之间我突然真切地感受到一切，只觉得一阵阵窒息，五官似乎被淤泥堵塞。正在挣扎之际，一只手猛地将我拉出来。
我看到了一个同样灰头土脸，又很耀眼的人。
约书亚睁大着眼喘着气，他的脸上都是污泥，还有些蠕虫刮擦的细小伤口，但是一双琥珀一样的眼睛，让我想起了今天看到的，温柔又不容推拒地驱散黑暗的日出。他似乎想说什么，嘴巴刚张开就是一声颤音，转而又用力抿了抿。他把我扛到肩上，偏过头去不看我，但是一只手紧紧握住我的肩膀，声音沉哑：“回家，齐厄。”
我沉默着，还没有很好地适应这具身体，约书亚就像怕我半道溜走一样，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些，我一时分不清受伤的是我还是他。
这个观察者业务倒是挺熟练，还给了件像模像样的衣服，但就是过于像素风，看上去显然到了海面风一吹就散了。
“好，回家。”我这样回应，等到身体适应了以后，环住了身边腿脚不便的约书亚，他的脚踝已经肿胀得发青。等到我们到达海域时，黑鲨已经不见，只有几团血迹，估计是船上的人开枪清了道。
我让约书亚闭气，以尽量快的速度游回了小艇，在小艇上包扎处理了伤口，约书亚一眨不眨地盯着我，让我有点头皮发毛。
“我在这里。”我亲了亲他，还是准备将死了一回的事情瞒过去，“我是齐厄。”
约书亚紧紧绷着脸，他被冻得脸色发白，尽量完整地说：“塔兰……带回来了半颗……心脏。”
他突然贴近我的胸膛，去听心跳声，直到听到清晰的咚咚声，他才缓缓放开。
不得以，我只能和盘托出，重新论证了我的来历，和这个世界里面观察者的存在。我觉得这个世界观挺好玩的，这个世界的观察者也怪不靠谱的，约书亚没有听进去，在听到我是怎么回来后就开始走神，直到靠近大船了我站起来，约书亚一把拉住我的袖子。
在知道真相后，约书亚已经恢复了冷静，也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。他对于新知识的接纳程度比被拖堂的学生还要好，也沿袭了一贯下来雷厉风行的秉性，只处理一切有效的信息。他皱着眉问我会不会离开，这样的存在有没有稳定性，在得到比三角形还具有稳定性后毫无防备地给我来了一拳。
我现在完全是个普通人，被打得龇牙咧嘴，约书亚看我这样还没散架，总算是相信了我说的话。
我按着他的头，激烈地索吻，缠绕着他的舌尖，他估计是累坏了，由着我乱来，只在舌尖被牵出去纠缠的时候忍不住溢出了哼哼声。舌苔被磨蹭和吮吸，上颚被侵入者小心刮蹭，在换个气期间，我咬住他的下唇，麻麻地啃噬着。约书亚呼吸错乱地喷到我脸上，神情有一刻迷乱，但是在船员的叫唤下又迅速与我分开，用手指擦去了嘴边的涎液。
我跟在后面，他又回头拉住了我的胳膊，我没法子，只能扶着他上去，转而一脚蹬了上来。
约书亚看我始终没放开，紧皱的眉松了片刻。
我瞧着旁边的人一直盯着我，约书亚回头来看，瞳孔缩了一下，扯过旁边递过来的风衣就遮在了我身上。我不用看都知道发生了什么，默默给观察者记了一笔，并且希望头条不至于报道私人游艇遛鸟奇观。
他躺在一个房间内，手还是没松开，如果不是我在途中迅疾变化左右位，我们真的会被缠到一起。
约书亚紧紧拉住我的袖子不肯闭眼，我叹气叫来船员，问他们要了个锁拷，好在船员为了防海盗准备了一些，犹是如此他们看过来的眼神也有些奇异。
还有人好心提醒，这里到岸边就三个小时左右。
我觉得刺激，没有解释，约书亚纯粹是懒得解释，他揉了揉额角，在看到船员收走了锁拷的钥匙后闭上了眼睛，我不安分地覆手在他手上想揩点油，没想到约书亚翻过手掌扣住了我的手。
我愣了一下，又看到这只高傲的红狮子睁眼看了过来，我会意地坐到床上，他将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。阳光凛冽，在我们头顶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