乔横林立刻抬头,又大又圆的眼眶里眨出几滴干净的水珠,在季鹤蹲下身子拉他捂在双腿中间的小手时,他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酸乏和轻松。
季鹤瞪大双眼,眼睁睁看见乔横林的裤子涌出一片深色,淅淅沥沥的液体慢慢滴到蒲团边缘。
“你尿了。”季鹤难以置信地质询,脸颊随即因为气愤涨得通红。
乔横林身子骨开始打抖,眼里一汪泪厚得快要看不清瞳孔颜色,在他面前的季鹤变成一团模糊的、发脾气的雾团。
“起来,”季鹤抓住乔横林的胳膊,把他拖到浴室,打开浴霸对着他来回冲,“快点儿脱掉啊,蠢死了。”
乔横林的眼泪终于不要钱地砸下来,幸好他被滋得从头到尾都是水,也辨别不清,不然季鹤要发更大的火。
他哆嗦着按季鹤的要求做,用消毒洗手液使劲儿搓洗笔直瘦弱的大腿,直到腿内侧变得通红发烫,季鹤才帮他冲掉泡沫,关了强劲的水流。
他把乔横林带回卧室,自己也去冲了个澡,回来时候更加心烦,他讨厌被人用过的浴室。
“你,”季鹤指着一动不动的乔横林,“为什么不去卫生间上厕所?季君没教过你吗?”
乔横林愣着低头,又变成了不会说话的小哑巴。
季鹤突然意识到,季君去丢饭时让乔横林在那儿等他,莫不是他当真笨拙到这种地步,居然那么听季君的话。
“是季君让你等的?”季鹤要确认一番。
乔横林仰头,点了点,又把脑袋低下去,露出又笨又乖的发旋。
季鹤觉得不忿,季君是个不靠谱的人,一条泡在雨水里的鱼都会捡回来放缸里,可从来不喂食换水,到头来都是给自己找麻烦。
可偏偏,乔横林也像只会游到季君手指点的鱼缸位置一样,对捡他们回来的人感恩戴德。
“你为什么听他的?”季鹤愈发恼火,伸手掐住乔横林嘴角的二两肉。
乔横林吃痛,顺着力道的方向靠近季鹤。
季鹤又推开乔横林,坐在高凳上,弯腰盯着乔横林,言辞笃定地讲:“你听季君的,季君听我的,你觉得你应该听谁的?”
乔横林张着嘴,眼神慌乱地盯着季鹤湿水的头发。
季鹤立刻否定他未成形的想法,“不能两个都听,要有优先级。”
乔横林没说话,嘴巴张得更大了,发出了啊的轻音。
“好啊,既然你不先听我的话,”季鹤腰弯得更加深,眼角那颗痣显得十分危险,“我会让季君立刻、马上,把你丢到桥洞下面的臭垃圾桶里。”
乔横林惊惧地瞪眼睛,脸盘有股湿润的触感,啪嗒一声,季鹤那缕垂在他颧骨的发尾滴落一滴清透的圆珠。
乔横林一眨眼,满鼻腔的香氛,像中了魔一样,怔怔道:“季……鹤……听季…鹤,听季鹤的…话……”
季鹤还嫌不妥,掏出帕子在乔横林的脸上轻轻擦了下,轻声引导,“只听季鹤的。”
乔横林浑身烧起来,点头跟着说,“只听…季鹤,我、我只听季……鹤季…季鹤的话。”
规矩
季鹤满意乔横林的乖觉,他不像撒手当神仙的季君,认为该教乔横林一些规矩。
最起码不要当随意在蒲团撒尿的小狗。
季鹤带乔横林到卫生间,指着洗手台,“你早上就在这洗漱,刷牙三分钟,洗手一分钟以上,洗完擦镜子和水龙头,擦完再洗一遍手。”
乔横林点点头,踮着脚,将怀里抱着的新牙刷和杯子放上去,紧紧贴着季鹤的白色漱口杯。
季鹤蹙眉,忍不住伸手把两个杯子调出空隙,然后拉着乔横林的肩让他转身,“这是马桶,你最好能对准上,要是对不准就给我坐着上。冲完水用消毒湿巾擦一遍,再去洗手。”
乔横林没有异议,只在季鹤示范冲水时,听见哗啦啦水声时打了个尿颤。
季鹤见他这个蠢样,根本不相信他会如约履行这些步骤。季君就不会,他嫌烦琐,宁可跑到大街上的公共卫生间去。
“浴室,”季鹤顿声,“你夏天就在柜台下面打地铺好了,每天至少洗一次。我会在下午一点和晚上十点冲凉,你必须在我后面洗,或间隔三个小时以上。我不喜欢地上有水的浴室。”
“算的过来吗?”季鹤瞧他也听不懂,“就是说,你只能在一点之后,七点之前,或者十点之后洗澡。”
“会算,十、十点,指针一…零。”乔横林回答说。
季鹤好歹点头肯定他,绕到前厅。
乔横林跟在他屁股后面,季鹤急停,乔横林一头撞他身上。
季鹤回头凌厉刮了乔横林一眼,“你自己去找事干,看书练字写作业,随便你,只别碰我的古琴。”
季鹤继续走,乔横林停了两秒又跟了上去,季鹤到柜台里,用藤椅挡着入口,自顾自看起书来,乔横林进不去干瞪眼。
他等了十几分钟,季鹤仍旧没有理睬他的打算,只好跑回棋桌旁,坐到唯一剩下的那只干净蒲团上,静静地盯着季鹤看。
季鹤中途续了杯热茶,又把乔横林堵在外面,乔横林悻悻坐回去,用手指摸被推到棋盘边缘的黑子白子。
偶然来几个顾客,在屋里兜转两圈儿,大抵都没买下一本。
晚上六七点时人才多起来,季鹤结了好几本书钱都是用现金,码整齐放抽屉里后,他总要去洗一次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