遗憾,不满,还有满腹的委屈。
明明你没有变,只不过是换了一个身份。你是凡人霍玄钰时,能够对我这样好。为什么当你是上冠的时候,却要误解我,惩罚我。
白辰仿佛又回到了三百年前,他在闻识仙人那里借到了找人的法器。那是他求了好久,熬了好几个大夜,不眠不休把课业做到最优的奖励。
“既入了云外天,自当抛却前尘,不可浪费心力于过往。”
上冠的话语冰冷刺骨,一眼决断,不通人情。战神的长袍森严可畏,用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随意地收走了法器。
只一句话,就否定了他的努力,看轻了他的品性。一瓢冷水浇下来,浇灭了他的向往敬爱之心。
那时候的白辰以为,心中激烈的情绪是对上冠的厌恶。并在此后几百年的时光里,他带着这种固执的,愤愤不平的心情看待那位冷漠的战神。
『我已有心爱之人。』
霍玄钰的话在他心中激起千层浪花,海浪声回响着,如同一声声拷问。
错了,全然错了。
那不是厌恶。他只是……觉得有点失望,还有点委屈。
为什么不听我的解释,为什么要罚我去扫落花?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在云外天是祸患?
为什么你不肯……在我看向你时,回应我相同的目光呢?
“白辰?”
霍玄钰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小狐狸会忽然露出如此委屈的表情,仿佛碰一下就会碎掉。
“别过来!”白辰颤声道,“我困了,先回马车了。”
他决绝地转身,生怕再晚一点,眼泪就会忍不住落下来。
夜幕降下,马车行过常恒山。
霍玄钰知趣地充当起车夫的角色,他想或许白辰现在需要点时间冷静下来,并不希望见到他。
远在山腰处,墓碑旁,两道黑影立于幽幽的林间,俯瞰着山脚下慢悠悠的一队人。
“想好了?你的野心太大,我未必能保你成功。”
兜帽之下,仍然是暗影丛生,看不清楚的脸。
“总要赌上一回吧。”另一人转身,拿出早已备好的胭脂放在了墓碑前,“况且,我也没得选,不是吗?”
“你可以拒绝这场交易,我从不强买强卖。”
“可能吗?你一步一步向我抛出诱饵,不就是为了让我义无反顾地踏入你的局中吗?”
风声萧瑟,有些话点到即止。
两人都知道,在不久的将来,会有一个注定的结果。
一个寻常的夜晚,邺城仍然静悄悄的,似乎还没准备好迎接最后的风雨。
凌云简的到访总是随性的,这边白辰刚清完小院的淤泥,就听见大门在咚咚响。
“玄钰!你回来了怎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!哦,是白辰啊,霍玄钰呢?好久没看见他那张冰山脸了真有点不习惯。”
白辰忍住把门关上的冲动,往他手里塞了一把扫帚:“来都来了,过来帮忙。”
“我?大晋尊贵的瑞王爷?要在这帮你扫地?”
该说不说,在白大仙的视角果真是众生平等,凌云简心情复杂地看着手中的大扫帚。
“你不喜欢扫地?”
凌云简刚想说,不不不我就是感慨一下,大仙交代的事我岂敢不从。
唰一下,一下手中的扫帚变成了钉耙。
“那就麻烦你把那边的枯枝烂叶清出来。”白辰拿着换过来的扫帚勤勤恳恳地开始扫地。
说归说,凌云简还是乖乖按照白辰的要求在刨地,
“就你一个人吗?这院子你们有半年没住了吧。霍玄钰呢?”
白辰的动作变得卡顿,暴露出他的不安:“皇帝召见,他可能有得忙了。”
“不对吧?他再忙,也不可能劳烦你亲自动手,霍府这么多下人,随便指派两个过来帮忙就是。”
白辰的脸黑了一分。
“难道说你们又吵架了?”
“没有,没吵架。”
是比吵架更棘手的事。白辰不知该如何面对霍玄钰,如何回应他的心意。最近他常常想起在云外天与上冠屈指可数的见面,现下他的心境明朗,从中体会到许多以前不曾注意的,细微的情绪。
说不定他从见到上冠的第一眼起,就已经对他……
“没吵架就没吵架,你……你别哭啊,我不问了还不行吗?”
“谁哭了?”
白辰下意识地抹脸,还真是湿的。很快,更多的水珠出现在他的脸上。
秋雨绵绵落下。
“你连雨水和眼泪都分不清吗?”
白辰推着他去屋内躲雨。
“你不知道你当时的那个表情,真的好像要哭出来了,谁能想到忽然会下雨。”
雨下了好一会,天色昏沉沉,两人在屋子里一同看向刚理出的空地变得一片狼藉。
“忙了白天,白忙活了。”凌云简忍不住道,“白大仙,其实这些你用法术一下就能搞定,为什么还要亲自打扫?”
“或许,是想静静心吧。”
心慌意乱,这时候做些熟练的事,总能很快平静下来。
凌云简看着他惆怅的表情,装腔作势道:“大仙,你说霍玄钰出门时有没有算到今天会下雨?”
白辰沉默片刻,苦恼地开始在房间里翻找,最终翻出了两把落灰的油纸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