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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目光转向了祝东。

自从崔府全家下狱之后,崔阁老这三个字孟欢总感觉有些陌生,但祝东说出来,孟欢还是浮起了担心他背后给蔺泊舟使绊子的恻然。

“哎,你还不明白,”祝东摇摇头,“朝中同气连枝太多了,崔阁老的学生满朝廷,根本杀不完,这李副郎自认为跟咱们王府的人不是一个派系,所以虽然共事,但距离还是拉得很开啦。”

朋党就在此处,即使是干同一件事,却有无穷的离心力,影响着团结安定。这也是朋党能酿成祸患的原因之一。

“原来如此。”

孟欢拖长尾调“哦”了声,像是得知什么了不得的八卦。

祝东扬起个流里流气的笑:“走啊,听曲去。”

“嗯!”

孟欢露出个美滋滋的笑:v

人就是得不到什么想要什么。

以前在王府衣食无忧时,听什么戏曲啊?孟欢完全没兴趣。

可现在跟个社畜似的工作疲惫一天,孟欢最期盼的就是休息时到酒楼听听曲,喝喝酒,哪怕酒喝不明白,曲子也听不明白,可真的很放松。

酒楼在城关一道隐蔽的巷子里,外在其貌不扬,进门堂屋却很大,摆置了许多张桌子。人群中偶尔可以看见几个总兵府的熟面孔,也是散值后过来喝酒听曲子的。

祝东订了个临窗的座:“这里可贵了,足足花了我三两银子,唉,打仗的地方就是物价高!”

小二往桌上的也全是大鱼大肉,孟欢目光不觉盯紧,喉头髮干。

他这一趟门出了整整五天,夜里扎帐篷睡觉,白天骑着马匹到处跑,赶工绘图时常到深夜,吃的全是干粮野菜。情不自禁给祝东点讚:“好兄弟。”

“那肯定了,来,喝一杯。”祝东给他倒酒。

——烧刀。

孟欢本来不太会喝,可这段时间全是酒场文化,他也能喝半杯了。

喝下去后,脑子变得晕乎乎的,意识瞬间有点儿遥远。

他视线游离,转向了台上坐着的花旦,唱戏的腔调婉转,身姿仪态也款款。

底下的人说些荤话,立刻被店家瞪了一眼:“我们正经酒楼,说腌臜话的滚出去!”

台下哄笑。

气氛暧昧。

在这种粗放的氛围中,人人浮荡不正经,孟欢撑着下巴,隐约也有了种背着蔺泊舟刷美女主播视频的错觉。

想到这儿,孟欢扭开视线,心虚地问起祝东:“王爷几时回来?”

“不知道,”祝东嗑瓜子,“锦州守住了,城关内放松许多,王爷估计很快回来了。”

“哦。”

孟欢掰着手指头数,今天没听到消息,再者天色又晚了,蔺泊舟今天是不可能回来的。

想到这里,他喝酒听曲的兴致又好了一点点。

……反正就听听,也不是什么不正经场所。

嗯,即使是成了亲,也可以偶尔出门纸醉金迷一下。

孟欢想着,又把头趴在了围栏,鼻息里呼出酒气,听着这支温婉的曲子,眼皮醉困地半耷拉着,微红的唇瓣半抿紧。

一会儿,他很困地蹭了下脑袋,头髮翘起几缕毛,跟隻犯困的猫似的。

酒楼里音色靡靡,气氛旖旎。

而城门外,一列漆黑的铁骑乘着夜色,踏在霜白色的泥地,从高高的山岗往平原上的城池狂奔,像一支卷起的狂风,最终停在了城门口。

有人下马来报:“开城门,王爷回来了。”

骏马当中是满身烟尘的蔺泊舟,他半垂下眼皮,犀挺的鼻梁蒙着淡淡的月光,眉眼被风沙砥砺得野了几分,整个人的气质比先前更阴沉,单手勒住马缰绳,半眯着狭长的眼打量整座城楼。

锦州一役是朱里真入侵以来大宗打的第一场胜仗,群臣欢庆,但前线的兵将是真不容易,亲眼参与残酷的战场后,蔺泊舟的一些气性也更生人勿近,浑身似乎散发着血腥气。

楼梯落下,马匹入了城。

乘着夜色,蔺泊舟骑马回到总兵府。

早有人回去通报,陈安匆匆忙忙提着袍子从门槛出来,看见尘嚣和杀气满身的蔺泊舟时,眼眶顿时湿了:“王爷……”

战场是个剥皮抽骨的地方,不止对死人,也对活人。

蔺泊舟扔下了马鞭,平静地进了门:“拿碗茶。”

陈安连忙给他倒茶,声音哽咽。

“这段时间,战事频急,苦了王爷。”

蔺泊舟没回答他。

将茶碗里的水喝完,他坐回了梨花木的椅子里,似乎在短暂的休息,眼皮阖拢,喉结轻缓地上下滚动,锁骨处窝着一层深沉浓重的阴影,浑身像是浸在冰冷的海中。

一会儿,他稍微恢復了精神,才问:“城里这段时间如何?”

“这一带的长城都修筑好了,角山以外还在赶工,但都交代下去了,得抓紧时间抢修,谁怠慢就杀谁的头。团营内留守的兵将每日也按时练兵,没有松懈。粮草和军资安置在后方,一切都妥当无碍。”

蔺泊舟说:“你辛苦了。”

陈安苦笑:“我有什么辛苦呢,都是按照王爷的指示,王爷才苦,谁不知道战场那是生死一线。”

蔺泊舟忍不住笑了:“好了,你就别推功了,后方比起前线重要程度不小。”

陈安无奈地叹了声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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