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欢绷紧的心臟蓦地放松。
而城外的营寨,原本喝酒享乐的士兵接收到命令,在短暂的混乱之中,跟着号角声衝入了城关之中。
火光震天,将内外映得通红明亮。
蔺泊舟眸子沉静,语气分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:“居然这么容易被打开城门,毛诚昌和朱亥干得漂亮。”
孟欢终于从紧张的思绪里拔出,知道蔺泊舟此行带自己来什么了,是来看他的精兵攻城的。孟欢愣了愣才说:“这都是谁的兵啊,素质这么高?”
“王府护卫,”蔺泊舟牵着他,道,“走,进城。”
边跟着他下山,孟欢边懵懂。
蔺泊舟有他的一支军队,王府护卫,约合三万余人。以前藩王拥兵自重护卫,护卫大概十几万,只不过先前有藩王以清君侧为名夺了帝位,后来削藩,每个王府保持的军队数量只有几千人。
蔺泊舟有三万多,已经算是拥兵自重,狼子野心了。
但这些兵都在藩国辜州,他隻带来了少部分到京城,算不上有异心。
“京军数量太少,班军质量太差,行军之前为夫去了封信,把辜州的王府兵调来了。”蔺泊舟神色平淡,“此战必胜,要是不胜,大宗危矣。”
孟欢发怔,哦了声,被他牵着的手心发烫。
一种奇怪的情绪在心头打转。
王府护卫。
这是蔺泊舟的兵。
天下兵权皆掌握于陛下之手,大宗总共有二百七十万兵,蔺泊舟掌了三万、,听起来似乎不多,但也足以让皇帝对他产生忌惮了。
当时那本小说孟欢没有看完,后续的内容似乎只是随手翻了翻,翻完就忘了。
跟着他的脚步,缓缓往山坡下走。
脑子里的回忆汹涌,好像很多只是扫了一眼就被遗忘的记忆涌出,孟欢突然停住了脚步。
“嗯?”蔺泊舟也停下脚步,月光照在他的侧脸,分明的眉眼染着阴影,眼底泛着幽暗的微光,视线落在孟欢脸上。
孟欢脑子里闪了一下。
后续的情节他都不记得,但当时似乎扫过目光,随意翻阅,看到过一些大概的内容。
“蔺泊舟被大宗朝廷的百官陷害,前后受困,最终兵败辽东。
备受折磨后回到朝廷,宣和帝听从臣子建议,以为他有异心,收全部权力,将他废为庶人。
蔺泊舟身败名裂,从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沦为阶下囚,人人唾骂人人踩踏,他自尊心高,无法忍受屈辱,率领王府兵造反……”
原主受那时以大兵压境,向大宗投诚,说愿意主动帮忙镇压藩王叛乱,其实是以此为由,兵入关内,直捣京城。
最后,有人称帝。
称帝的是蔺泊舟吗?
山林的夜风吹来,吹到孟欢的宽松衣襟里,他心口冰凉,双眼倒映着漫天的星空。
他转目,望着夜风中衣襟飘扬的蔺泊舟。
蔺泊舟眸中似乎不解,“嗯?”了声:“走吗?”
孟欢的手放在他温凉的手心。
一路下了山。
山海关城关猝不及防被打开, 得知是摄政王的人,城内军士有些惘然,而一列精兵迅速进入城池当中, 趁着夜色, 将喝得酩酊大醉的毛诚昌抓捕。
夜色如墨, 圆月高悬。
蔺泊舟的绯红蟒袍踏入兵部分司署,焰火高举,毛诚昌伏在地面,望着眼前高大挺拔的身影,神色无不震惊。从衣饰辨认出是摄政王后,他面如死灰:“拜见王爷。”
蔺泊舟眉眼笼罩着淡淡的阴影,声调平静:“你守卫边疆有功,但致使朱里真坐大,祸乱辽东,苍生涂炭。功不能抵过,现在取你人头以平民愤,以慰军心,还有什么话想说?”
毛诚昌音色苍老:“臣,无话可说。”
两代臣子,没有寒暄,只有秋后算帐,蔺泊舟还算仁慈,没有说出他试图献关的恶臭之举,不至于让他十八层地狱后再万劫不复。
蔺泊舟背过身,下了命令:“押入牢里,审问和他勾结的朝中官僚,签字画押后问斩,人头传示三军。”
处事如此果决。
镇守辽东三十年的毛诚昌,朝廷中无人敢动他,就这样一朝一夕间殒命。
兵部分司署内气氛肃穆,落针可闻。谁也没想到转瞬之间辽东易主,他们也从毛诚昌的兵变成了蔺泊舟的兵。
似乎有短暂的慌乱。不过蔺泊舟回到兵部分司署交付印信,走了流程之后,整座山海关衙门里的人又终于稳定下来了。
深更半夜。
蔺泊舟眉眼流露出倦容:“住的地方呢?”
指挥使朱亥忙道:“王爷,总兵府已经让下人收拾出来了。”
蔺泊舟嗯了一声,移步总兵府。
王府的随军们终于派上了用场,听见命令先他一步过去,收拾出了蔺泊舟住的房间。
孟欢混杂在一群佣人和兵将中,不知道睡哪儿,直到陈安过来引他,温声道:“去伺候王爷吧。”
孟欢走向蔺泊舟住的院子。
气氛和王府不同,门外伫立着持戈的兵将,轮岗上班,铁甲庄严。
院子里种了几株槐树,孟欢进去时,有人烧了一壶热水,正要给蔺泊舟洗脚。
蔺泊舟持着兵书翻阅,看到进门的孟欢眼也没抬,语气冷淡:“换他给本王洗脚,你们都下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