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王爷,大高玄殿的李真人奴才让人去请了,什么时候给主子驱邪?”
蔺泊舟垂了下眼睫,有些头疼。
他脑子里又浮现出了孟欢说的那句“质子”。
大宗国祚二百余年,质子府消失了几十年,里面野草茂盛,早卖给了官员做府衙,连话本里都不再写什么质子故事,怎么孟欢就好歹说起一个质子?
游锦满脸担忧:“主子心善,看不得这些打人杀人,当时可真是吓坏了,那小脸惨白,连老奴都吓得双腿失去劲儿,可主子不知怎么回事,突然就往巷子里跑。”
蔺泊舟示意他说下去。
“哎,谁知道,还真捡到一个人头!主子嚷嚷着看到了杀人凶手的面目,明天还要去府衙里作人证呢!”
游锦小心翼翼地看着蔺泊舟:“王爷,奴才先前听说过一个故事。”
蔺泊舟:“说。”
“就是有的人啊,枉死以后无处申冤,就会附着到活人身上,通过活人来找到凶手,辨明死因,”游锦神色悲伤,“奴才觉着,我们主子,八成是被冤死鬼附身了!”
“……”
蔺泊舟虽看不见,却能感觉到那道视线转到游锦头上。
天命,鬼神,绕不开的两个话题。
蔺泊舟顿了一顿,忽然想起:“安垂是谁?”
游锦忙说:“这不下午我们去卢府找人,中途天气热,到寺庙里喝了口茶水,谁料遇到了崔阁老府里的孙少爷,和他身旁的一个玩伴。”
“崔涵?”
游锦摇头,“不,是大孙少爷,崔朗。他还说,想和王爷再弈棋,请主子引见来着。”
片刻的安静。
蔺泊舟轻声:“哦,原来是他。”
宣和帝召入宫里的围棋天才,十年来下赢空戒大师的第二人,那天蔺泊舟没听到八卦,隻觉得这公子棋下的不错,没想到是崔府大孙少爷。
游锦继续说:“安垂,是那个玩伴的名字,性格忒狂,不把我们主子放在眼里,当时差点打起来。老奴想着主子是不是那时就被他吓着了,后来再看到尸首又被吓一跳,这才让冤死鬼魇住。”
蔺泊舟侧头,目光放在他的方向。
他将茶杯的盖子合拢:“去查,这个安垂是谁。”
游锦哎了一声,哎完:“那大高玄殿的李真人——”
蔺泊舟抬手:“别找了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
身旁的声音退下去后,蔺泊舟在黑里走回了床榻,再凭着知觉上床坐下,掀开被子躺了下去。
孟欢摸索了一会儿。似乎在睡梦中下意识地寻找他,他握紧了孟欢的手,少年静了静,乖乖地将头靠在了他的怀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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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兆府衙门。
京兆府通判是个微胖的白面男子,正坐在衙门里犯困,昨日接到一起报案,一位客栈老板被醉酒的客人割去头颅,场面血腥,只不过昨天时辰太晚,衙役嘱明日再来申冤,便将案子拖到了今天早晨。
通判打了个呵欠,兴致不高。
像这种客人醉酒闹事杀害店主人的案子,一年总会有那么多起,因为喝醉了就衝动,衝动了就容易犯事,少见多怪了。
通判询问胥吏:“从昨晚命案至今,可曾有人来打招呼?”
打招呼,便是京城权贵前来使眼色的意思。这是京兆府,京城!遍地都是官!办案最怕办到背后有人的,要是处理不好分寸,得罪了人,将来仕途就有人使绊子,所以他们办案圆滑,一般得先看看有没有权贵的授意。
胥吏说:“没看出什么身份背景,也没人来打招呼,只是个客栈老板。”
通判轻松了许多:“嗯,那便发差吧,拘传原告死者亲属和证人。”
通判慢悠悠往大堂走去,依然呵欠不止,普通百姓的人命在繁华京城不值一提,他今日愿意立刻审理都能称上一句勤政了。不过还没近前,衙役忽然匆匆跑到,到他跟前跪下:“大,大人!”
通判皱眉:“何事这么慌张浮躁?不成体统。”
衙役满脸惊惧:“衙门外停了一辆马车,那好像是……是……摄政王府的马车!”
摄政王?
通判双膝一软,呵欠顿时不打了,眼睛瞪得无比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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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兆府大堂内,孟欢垂着眼皮站着,有点儿沉默。
死者家属跪在地上,双目红肿,眼泪滂沱。
而旁边,抬来了死者的尸体,用白布盖着,经过燥热的一晚上,隐约能闻到尸体发臭的气味。
“王、王爷!”后堂传来了人声,穿着青色官服的通判匆匆忙忙往前跑,一手提着官服下摆,几欲摔倒。
不过他的嗓门刚吼到前堂,便有侍从製止地摇头,手指竖在唇边:“嘘。”
通判额头冒汗,对着人群中身着绯红王服,身量极高的男子,刚要跪下,又被侍从扶了起来:“别,大人,县衙里你做主,用不着跪。”
蔺泊舟朝他的方向点了一下头致意,覆着白纱,明显看不见人。有人端了椅子过来,他便把着椅子坐下了,说:“大人该怎么审怎么审,不用在意本王。”
通判一颗心臟在胸腔里砰砰乱跳,连忙点点头,将状纸拿来逐字逐句地看,重新看了杀人缘由,再看了看记录的证人。
“状纸记录说,有证人看到了割头凶手的五官相貌。证人何在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