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她逼着关佳颜用盲杖,虽然听着过分,但她就是这样做了。
谌再次拿着那根盲杖放到关佳颜手上,关佳颜虽然很抵触,但还是接在手里,并不去摸索那些整齐排列的按钮。
谌循循善诱道:“佳颜,我们拿上盲杖不是为了刻意示弱。我们表明盲人的身份,路上通常都会有好心人帮助你,进了车站会有列车员带你走绿色通道,上了车乘务员会特别留意你的需求,这是视障人士应该受到的照顾,合情合理。”
关佳颜依然扁着嘴摇头:“我不要,我有你啊,我为什么要让他们同情我,可怜我,帮助我。我不要拿着那根棍子出去,像摇尾乞怜的流浪狗一样,太丑陋了。”
“佳颜,这不是摇尾乞怜,是你生存生活必须要适应的部分。”谌颇有一种郎心似铁的坚硬,完全不为所动。
也许是谌许诺了不强迫她用盲杖,关佳颜的胆子也大了起来,偏过头去梗着脖子道:“我不要。”
谌继续谆谆诱导:“你不可能永远都缩在壳子里的,其实你也很想出来,对不对?不然你不会去‘臧心’演出,是不是?”
最后这句话正中靶心,关佳颜纠结地垂下头,蓦地搂住谌过,狠狠地咬了一口她的肩膀呜咽着:“你好狠啊,姐姐。”
明暗交错
火车站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。关佳颜小时候坐过一条旅游专线的慢火车,大约是百花盛开的暮春时节,那条慢车会绕行一个山谷,铁道两侧的山坡上开满了樱花。
也许是桃花、梨花、海棠……反正就是那个时节,随便往车窗外一看就是满眼的粉色、白色花团,特别是火车穿行而过的时候,掀起的气浪卷起大片大片的落花,像一大片粉白的海浪翻涌。
她已经记不起那是个什么景点了,隻记得火车跑起来的时候会“咣呦咣呦”地晃。
她背着旅行包一隻手拄着盲杖,一隻手紧紧地牵着谌过,听见候车大厅里各式各样的口音说话、叫人、训斥小孩儿……还有耳边一直嗡嗡个不停的关衡的声音。
“颜颜,把包给我背着吧,你长这么大哪儿拿过这么重的东西。”关衡意有所指地看一眼谌过。
谌过当即替关佳颜拒绝:“关哥,让她自己背。长这么大个子怎么可能背不动几件衣裳?”说着又偏头问关佳颜,“你还能再背点儿吗?我相机太沉了。”
关佳颜张口就应:“能呀,你再分点东西给我吧。”
关衡先是默默闭嘴,没忍两秒钟又叫谌过:“我替你背着相机吧。”
谌笑眯眯地一挑眉:“不用。”
关佳颜自进了车站广场后就一直支着耳朵听,听有没有人好奇地说“嘿,这里有个瞎子!”可能是外部环境太过嘈杂,所以这样的话她没听到,但是偶尔能听到小孩子好奇的声音。
“那个姐姐为什么要拿着棍子走路?”“姐姐眼睛不好。”
“那个姐姐是不是看不见?”“小孩子家不要问东问西,不礼貌。”
“眼睛看不见的人怎么坐车啊?”“人家也有姐姐领着啊……”
谌过不动声色地挠了挠她的手腕以示安抚,关佳颜也挠挠她的手腕以示回应。反正第一步都迈出去了,况且谌过还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,所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不管别人看向她的眼神是好奇、是嘲笑、是同情,最终都会落到谌过的身上,反正她一个瞎子眼不见心不烦。
“哎,姑娘,你们过来坐。”
声音来自一侧拥挤的人群中,听着像是一个中年大姐,关佳颜循声望去,谌过礼貌地跟人推让:“不用了大姐,这离发车也没多大功夫了。”
胳膊突然被一隻手抓住拽过去,关佳颜还来不及发作就被人直接摁到座椅上,那大姐大大咧咧地又拉住谌过:“你也坐,跟你妹子坐一起。出门在外怎么方便怎么来,有人让你就坐着。”
谌过一边连声道谢一边捏捏关佳颜的手,关也局促地跟人点点头:“谢谢大姐。”
两个人坐下还不到五分钟,有个列车员从人群里挤过来,老远就衝着她们打招呼:“姑娘,你来!带着妹妹跟我走!”
周围人都诧异地议论起来,毕竟平常很少见残障人员乘车,没想到残障人士还有特殊照顾呢,大家都自觉地让开一条小道,让谌过牵着关佳颜过去。
关衡跟在二人身后,同样沐浴了一路的目光相送,虽然没觉得有什么冒犯,但总觉得有些紧张局促,而谌过始终都视若无睹,仿佛那些走t台的模特一样,神情纹丝不动。
绿色通道上车很轻松,不用跟着长队挤,即使卧铺车厢的旅客本来也不是特别拥挤,列车员亲眼看着两个人到了自己的车厢后才走。
关衡在站台上衝着谌过挥手,谌过拍关佳颜的肩,把她的脸推到窗户那边:“跟你哥再见!”
关佳颜便摸着车窗玻璃衝外头挥手,脸上还挂着兴奋的笑容。
火车逐步启动,像是在铁轨上缓慢滑行,关佳颜放下手,脸贴着车窗听火车行驶的声音,她不知道站台上的关衡并没有走,而是跟着缓慢行驶起来的火车走着,始终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窗后的妹妹,潮了眼眶。
火车速度提了起来,谌过看着关衡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,心里有些五味杂陈。
关佳颜的票是中铺,谌过的票是下铺,上车的新鲜劲儿过去后,关就躺在铺上听手机,不知道听的是书还是电影什么的,反正大耳机蒙头一戴,一点声音都漏不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