萨娜一手拄着木杖,凭着稀薄的记忆行走在山林中,她刚恢復行动能力就无视斯缪尔的医嘱强硬地离开医疗区,不为别的,隻为去确认让她分不清虚假还是真实的梦境。
监工的人虽然少了,但该干活的奴隶还在辛勤地伐木,狼牙手里那条血迹斑斑的锁链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东西。
伐木是很辛苦的活计,因为太过疲惫没能躲开倒下树木的人不少,没办法处理他们的遗体,他们已经和泥土碎石分不开了。这样的惨烈的场景萨娜已经看得有些麻木了,她无视掉那些凑上来谄媚的人,目不斜视地往自己目标前进,空气中远远传来的闲言碎语从耳边擦过,连在脑中停留的资格都没有。
尽管她有无视的资本,可分在她手下的奴隶却没有,锡兰辛苦砍下的木头再一次被其他队伍的人抢走,奴隶头头好像没看见手下人的举动似的,还气定神闲地作出讽刺。
“连自己的手下都护不住,林标头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,女人都是这种货色。”
锡兰记得这个声音,当初第一个跳出来责备那些被插在长矛上可怜人的就是他,无耻的嘴脸到今天还依稀可见,可是锡兰没有反驳的底气,之前的奴隶头头虽然冷血但不会让他们被随意欺负,现在到了这个奇奇怪怪的洛特手下却任谁都能来把他们踩上两脚。
要是福克在就好了,像那天一样,三两下就把这些流氓揍翻在地,哀嚎求饶。
锡兰心里恨恨地想,低着头不回答,那人见他这样软弱觉得没意思,转身去寻别人晦气了。
“你说那个洛特一天往林子里钻到底是去干什么了!根本不管我们死活!”
同队有人愤慨地把汗巾甩在木桩上,辛苦了大半天的成果被截了胡,中午肯定得饿肚子了。
另一人把水囊中的水咕嘟嘟地灌下,烧到冒烟的嗓子缓和了些,附和:“鬼晓得!明明是她惹来的麻烦,居然管都不管,分到这臭女人手下简直是到了八辈子霉!”
锡兰不敢开口,之前铁笼里的可怕身影还盘旋在脑海里,他心中始终存了一些洛特可能是魔物的怀疑,不知她有什么神通,要是被听到在骂她说不定就完了。
“老福克,你说我们该怎么办,这样任人欺负下去哪里还有什么指望?”
须发半白的老奴隶是最淡定的一个,抢了木头也好,被嘲讽了也好,他始终没有变过脸色,对年轻人们说:“不想被人欺负?那只有往上爬咯,光耍嘴皮子没用,要来点实质的。”他颌首示意锡兰,又说:“那洛特和这小子是一批来的,结果人家已经爬到我们脑袋上去了,好好想想这是为啥。”
“她是个女的,虽然是奇奇怪怪的红头髮黄眼睛,但说不准有人好她那一口。”
“没胸没屁股的脸上还有疤,瞎了眼才看上她,我到听人说她是个什么圣血,就是那黄溜溜的眼睛好像有什么特别的地方。”
“啊,圣血,就是那个吧,那些老爷们可宝贝着的……”
两人七嘴八舌地讨论开,不着调的内容让老奴隶摇了摇头,他问低头沉思的锡兰:“你觉得呢。”
锡兰心里转了很多回,福纳森对他透露的隻言片语,一些传闻以及他自己的亲眼所见混在一起,形成一个他认识中的洛特的模样。
“她比我们厉害,有用,脑子也好,那些叫人看不透的东西大概就是她的秘诀。”
老奴隶点点头,低声道:“你仰头去看山峰的时候自然什么都看不到,但是如果你从山峰往下看一切也就那样,她能做到的事情也许没那么神秘,我们也不是做不到,只是我们没想到到底该怎么做。”
锡兰听得懵懵的,他问:“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?”
老奴隶摇摇头,说:“但她自己肯定知道。她毕竟是个圣血,不管怎样都不会变成狼牙。”
锡兰眼珠一颤,不自觉将目光投向山林,迟疑道:“你的意思是让我……”
老奴隶眯了眼,不吭声了。锡兰咬了咬牙,对那还议论不休的二人道:“反正砍了木头也会给人抢走,我干不动了,横竖都躲不了,我想去找洛特好好讨个说法,你们去吗?”
二人犹豫了一下,忌惮之前山里那场动乱,齐齐摇头:“总得有人干活,你小心点,别惹恼了那女人,她要折腾我们,八条命都不够使的。”
锡兰并不意外,虽然他也是其中一员可他早已把他们的劣性看得清楚,这是他和他们唯一不同的地方,人贵在有自知之明,他在这点上到勉强算是‘贵人’了。
拨开草丛,巨大的古树映入眼帘,没有一点新叶的枯枝横贯林木圈出的狭窄天空,散发着荒凉的气息,焦黑的土地上还残有污浊的血迹,坑坑洼洼的满是战斗的痕迹,远远望去,仿佛被雷电的风暴洗礼过,空气里充满雷电的焦灼味,让人呼吸不畅。
也许是魔法的残留,十多天了还没彻底散去。
萨娜忍着呼吸的不适感踏上这片土地,远远就能看见古树根上的一扇完好的木门,门前的土地被外力弄得七零八落的,不难猜测出有人曾试图打开木门却以失败告终,只能含恨而去。
萨娜抬起左手轻扣木门,指关节刚贴上木板就被一阵巨力反弹,硬生生地把她震退了三四步,萨娜猝不及防之下的紧急应对没得到任何效果,左肩的绷带立刻红了一大片,能从血色的深浅中辨认出三道爪痕,显然是虎的杰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