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板笑了一声,拿起手边的鸡尾酒喝了一口,刚要放下,又拿到鼻尖嗅了嗅,有些意外地问:“……怎么弄的?”
“秘密。”
这是我从兄弟那儿偷来的绝招,没想到今天会派上用场。现在他看向我的目光里终于有了点审视的意味,像个在招聘会上打量来往应届生的面试官。
老板朝酒保勾勾手指,低声说了几句。过了一会儿,酒保为我们拿来两只骰盅。
“玩一局?”他清清嗓子。
“行。”
我和他一同拿起骰盅,都摇出了惊天动地的气势。我哥总说我藏不住心思。今天还是面试,我得谨慎,谨慎且淡定。
骰子摇完,我稍稍掀起骰盅,只露出一条缝,朝里瞥了一眼。
得,数字有够散的。但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,先谨慎地喊:“2个4。”
他说:“3个6。”
我答:“4个4。”
他说:“5个5。”
对答间,我俩注视着彼此,都没再看自己手里的骰子。游戏的目标是猜我们共有的骰子数,现在他喊“5个5”,如果我们加起来共摇出了5个5或者更多(比如6个5),就算他赢。我知道我手里既没5,也没赖子,他手里一共就五个骰子,他敢喊5个5,这种情况我都默认是在装逼,直接喊“开”。
骰盅移开,他有3个5,2个赖子。
这哪里赢得了!这种运气,约等于打斗地主时,对家全是对子和王炸,我喊多少都是输。好不容易要到了和老板见面的机会,没想到却输在了运气上,看来老天不想让我找到工作。
老板脸上透露出一种新手会出现的笑容,看来他不常摇到这个结果。
“你输了,不会是没有技术吧?还想做我们这儿的工作,能行吗?”
我将骰盅盖上,尽可能轻松地笑了笑。
“技术不够,酒量来凑。我没什么特长,就是能喝。”
卡座消费,最终都是客人买单。我喝、还是客人喝,对老板来说,没有本质上的区别。
老板脸上的笑意更浓,他放下喝空的酒杯,食指在桌沿敲了敲,思索片刻后,转头看向我:
“什么时候过来上班?”
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,老板白天将我喊了过去,说要给我立个人设。
现在cici还没开门,我走员工通道进去,里面只有几个人在场:老板、保洁阿姨、还有一位身高一米八左右的年轻男人。
男人染着一头浅金色的发,穿着一件水洗牛仔夹克,站在老板身边。老板比他矮半个头,说话时得微微扬起脑袋,老板向我介绍说这人叫韩晓昀,在cici工作好几年了,我头几周先跟着他学习。
换言之,韩晓昀将会是我的“导师”。
两人围着我转了几圈,问了问我的基本信息。老板说昨天店里太暗,看不清什么,今天灯光一照,才看清楚我的脸。
他评价道:“你的脸太正了,不像是会来夜场的人。”
这不是我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评价,大学新生见面会时就有学生会的学长学姐这样说。问过之后,原来是说我长相单纯,像是在图书馆、教学楼、和宿舍间往返的好学生,生活三点一线。我听了心里觉得好笑,我想你们是没有见过真正的好学生,池易暄备考时埋头苦读,脸上阴云密布,除了吃饭其余时间像个哑巴。
我哥很难给人友好的第一印象,尽管他长相上并没有攻击性——他高眉骨,深眼窝,穿西装时头发向后梳去,像个过分年轻的老牌港星。他不是经常笑的人,除非在必要的社交场合,人们容易误会他正在心里将他们划分成三六九等,因此不敢走近,怕被刺扎到脚心。
然而夜场求职,外表最重要。我怕自己在形象上吃亏,“那怎么办?”
“什么怎么办?”
“你不是说‘正’不好吗?”
老板手拍大腿:“我什么时候说了?‘正’太好了!我们这里就缺你这种……这种……”
韩晓昀替他把话说完:“缺你这种年下男。”
“对。现在的人都喜欢反差,你外貌条件挺好,个子又高,形象上稍微做一点改变,就是绝杀!”
老板说着拿过一把椅子,双手按住我的肩膀,让我坐下。
我像只待宰的羔羊。韩晓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推子,开始推我鬓角两边的头发。老板双手背后,偶尔指点两下,让他不要推掉太多,说还得保留出一点“正”的气质。
一番设计后,韩晓昀为我拿来一把镜子。我一看,推得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秃。我说这发型在我们学校常见得很,尤其是我们校篮球队。也没有你说得那么“坏”。
老板摇头:还没完。
两人又拿来一把小剪刀,合力给我修了个断眉出来。
我拿着镜子,左右打量好几眼。这不是我平时会走的路线。
老板冲韩晓昀使了个眼色,他很快给我拿来一套服装:白色内搭,加黑色机车外套。我刚换上,他又拿来四五个做旧的戒指让我叠戴,说着还给我脖子上挂了根银色的蛇骨链。
我站起身,在两人面前左右转了转,问:“现在怎么样了?”
韩晓昀点点头,说:“有渣男那味儿了。”
我说我不是渣男,我的人设是年下小狼狗。
设计完形象,老板回去睡回笼觉,他知道我是第一次来北方城市,于是让韩晓昀带我在市里转转。鉴于早上我刚交完房,就马不停蹄地打车来了cici俱乐部,我手里还拿着那个28寸的大行李箱。韩晓昀让我先把它放到员工更衣室内,下班了再去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