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“他本来就不应该出生,小妹,你知道吗?”
她知道,她一直都知道。以如今的眼光审视十几年前的自己,是任谁都会觉得荒唐的程度。
明明只有十六岁,却有一股脑把强奸犯的孩子生下来的勇气。不考虑后果,不考虑现实,只是凭着一腔因激素刺激而产生的母爱,毅然决然把这个孩子带到这个世界。
这样做很苦,郑芙早就尝过了。可是,从郑幸降生至今,他总是陪在她身边,这个从她子宫诞生的孩子连着她的血肉,或许从脐带被剪断的那一刻,他就已经在爱她了。
“哥,很高兴你能说出来。”郑芙越过大哥的肩膀,见郑幸被柳保全缠得脱不开身,眼睛却不停往她这边看,那模样像极了只被主人丢下的狗狗,满心满眼都是她。
“我知道或许在你看来,当初的我很蠢,不止你,我自己也是。”郑芙笑着,眼里有郑幸同柳保全打闹的身影,“可是,孩子是无辜的。他并不能选择降生或者死亡,他只是来了,在我肚子里,而我选择把他生下来,仅此而已。他从来都不是错的那个。”
郑晓华抿唇不语,手臂收紧又放松,长叹一口气,垂眸看她,“你知道,我总是说不过你的,只是如今换了种方式罢了。”
“哥,放我下来吧,也快到了。”郑芙歪着头,语气里带上了熟悉的调子,温温柔柔却又像在撒娇似的。
双脚一落地,就被郑幸抱了个满怀,郑芙咯咯笑着,轻轻拍着他的后背,“好啦,都这么大了,怎么还像个小孩。”
郑晓华立在他们身后,见两人如此亲密无间的互动,只觉得这后山的风似乎比以往还更冷,他拳头紧握,随后又松开,目光看向柳保全,示意她跟上来。
“姐,你说这几个人咋这么奇怪呢?”郑东还是穿着他那洗得褪色的黑色翻领外套,嘴里叼着根草,含糊不清道。
“你问我,问t问谁去?”郑友娣给了他一个白眼,嘴角往下压,满脸嫌弃,“我说你能不能别每次回来都穿这破外套,难看死了。”
郑东上前把黄军民挤到一边去,后者瞪了他一眼,但也只能恨恨往一边退。
“姐,我的十八岁成人礼物,你送我的。当初我穿在身上的时候,你不是还夸我穿着老帅了吗?”郑东身量高大,黏在郑友娣身侧,矮下身子,把头倚靠在她的肩上。
“我可真后悔,要是知道你天天穿,我指定给你些别的。”郑友娣头往一旁歪,腾出一只手,推着他靠过来的毛茸茸大头。
“不过说起来,嫂子怎么没来?”郑东倏地站直,低头问她,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早上没看见肖雯雯的事。
“说你蠢,你还真蠢啊,咱这边的习俗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郑友娣伸手把想他嘴里叼着的草拔下来,一晃一晃的草尖看得她心烦,“她虽然和大哥领了结婚证,但你也知道,她终究还是个外人。我知道你想问什么,呆瓜,那姓柳的小子为什么能跟?因为他现在入了大哥的户口,大哥的养子,也算是咱半个弟弟了,不,准确来说应该是侄子。虽然辈分有点乱,但也差不多了。”
“不,他不是我的弟弟。”郑东眉头一皱,举起嘴里叼着的那根草,眼里有明显的不满,“更不是你的。”
“我管他是不是,你快把那草给丢了。”郑友娣见他这样,气不打一出来,挣扎着跳起来要抢,她今天就非要把那草扔了不可。
路上碎石多,蹦起来的时候不容易着力,眼见姐姐差点要摔倒,郑东赶忙将她紧紧抱在怀里,嘿嘿笑着,“姐,这草很甜的,你尝尝。”
郑友娣突然被束缚在一个男人的怀里,脸突地就红了,虽说她两是姐弟,可郑东却也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只知道扯她裤脚,喊她姐姐的小豆芽了。
他是一个男人。
她恼极了,推挤着他结实的胸膛,刚想破口大骂,嘴里下一秒便被塞进了一个东西,郑东还用手捏着她的唇瓣,往下一压,合上了。
意料之外的甜,郑友娣愣了一会,甜味顺着舌尖味蕾一路蔓延,唇上的触感像是羽毛,挠着她莫名的痒。
宽厚的肩,粗粝的手掌,温暖的胸膛,郑友娣似乎被嘴里的甜味晕住了,脑子昏昏沉沉的,眼里是郑东在日光下扬起的俊脸,五官分明,是个真正的男人了。
“姐姐,我没骗你吧。”郑东还是将她束在怀里,低头凑上前,抵住她的额头,说话时的热气熨帖在唇上,这个距离令她身体发颤,她哆哆嗦嗦地企图推开他。
“狗东西,你……”
黄军民看着两人又在打闹,只是摇摇头,没猜错的话,这次估计又是以她气急败坏作为收场。
看看,果然是这样。
黄军民赶忙跟了上去,却见郑东却愣在原地,手指触着唇瓣,一副傻了吧唧的模样。
刚刚那是什么?好甜,姐姐,你给我吃了什么?
郑友娣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,一定是疯了。她擦着唇,想要把方才两人碰过的地方擦得干干净净,老天,那一定是在做梦。
嘴唇火辣辣地疼,她一边擦一边哭,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,眼泪不停地往下掉。
“老婆?你怎么了?”黄军民一边追,一边喊她,引得大家侧目,郑芙眼尖,见她还在抹眼泪。
大部分亲戚关系隔得远的在后面,郑晓华和风水师傅一伙走在前面,郑芙和郑幸则落后一头,郑友娣在中间,身旁跟着黄军民,郑东耷拉着头亦步亦趋跟在身后,还是一副恍惚的模样。
每伙人都隔着些距离,山路蜿蜒,走几步便有一个弯。
所以,郑友娣想,刚刚除了他们,应该没有人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,对吗?
一行人浩浩汤汤往前行进,越过一座山头后,是条下坡路,路的尽头是条狭长的谷地,一道栈桥连接着两处。
山风呼啸而过,吹得栈桥左右摇摆晃动。这座桥据说有近百年历史,年年有专门人员进行维修。
栈桥两旁没有用于保持平衡的锁链,山风一吹,便越发可怖。
“妈妈,我们就这样直接走过去吗?”郑幸收紧握着母亲的手,担忧道。
“没事的,桥不长,只要我们走慢一点。”
这栈桥说来并不陌生,父亲死的时候,是大哥拉着他的手过去的。那时她害怕,根本不敢上前,哭着喊着要回家。
大哥没有生气,只是温声安慰她,将她小小的身子抱进怀里,轻车熟路又就稳稳当当就走了过去。
从前一直以为无限长的栈桥其实也就几步之遥。
“姐,你说,修这桥的人指不定是有点毛病。”郑东的声音冷不丁从耳后传来,郑友娣抖了一下,便想着往一旁躲。
“姐,你说是不是?”郑东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,一个劲地往前凑,直到惹得眼前人红了耳尖才停下,隔着些距离,痴痴望着她。
“嗯,对,我早就想想说了。”
见郑友娣一个劲往黄军民怀里躲,他冷不丁把人拉到自己另一边,语气里有些许懊恼,“姐,你躲我做什么,不就是亲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就被她一脚踹地上去了,他一抬头就见姐姐通红着脸,一只手背挡着唇,一只手举起作势要打他,“你胡说什么!狗东西看我不收拾你。”
“消停点。”郑晓华沉默了一路,突然发话,郑友娣悻悻收了手,狠狠瞪了他一眼。
和众人商量着过桥对策,稳妥起见,还是两人一组,由专门有经验的人带其他人过去。
队伍逐渐分为两列,无经验的,以及经验丰富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