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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抱歉抱歉。”陆时微刻意地清嗓咳几声,笑道:“还不是因为你过去同我说话太过趾高气扬,我还以为你该是个玉树临风的八尺男儿,眼高于顶的那种。”

她瞧忿忿的小童几眼,补刀说:“你现在就算眼睛长在脑门上,也没有用。”

眼下身份已变,不得不低头。

小明敢怒不敢言,只能忍气吞声,“您从前确实不如我懂的多啊!况且我年纪不比你小,是九重天的纪年方式和下界不同。所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,若不是历劫,你现在也和我差不多!”

原本还假装恭顺,每句称谓都称您,被激怒后反倒随意起来。

笑闹一番,小明终于问起正题:“我听黑白无常说,鬼国不日将有大喜。你不安心留在那儿准备婚宜,千里迢迢跑来我这儿做什么?”

“小明,筹备成婚的事只是小小麻烦。”她夸张地比出手势,耷拉着脑袋说:

“可你说,我若是以后再有个孩子,岂不更是天大的麻烦?我是只鸟,和鬼帝生孩子,会生出个什么来?我近来愁得很,你看看我这张娇嫩的脸,是不是都显苍老了。”

小明憋住笑,大发慈悲将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会儿,分明愈发容光焕发,不见半点憔悴磋磨的迹象。

他磨牙讥讽道:“神君,你想得未免太多。绝代风华一词用在你身上,绝不是恭维。”

“你忧虑的事吧,不足为道。要知道重明鸟是生蛋的,多半都只能随你。依我看,生出只小鸟是最有可能,不会是羽人的。况且鸟族后代凋敝,您是首领,理当以身作则啊。”

自陆时微少时被追杀误入轮回后,鸟族失了神族的庇护,几百年来活得艰辛。所以她一回来就带着鸟族在各界耀武扬威招摇过市,好歹是出一口恶气。

但鸟族本就繁衍不旺,坎坷多年,子嗣凋零确实是个不小的难题。

她有所触动,点点头诚恳道:“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,以前虽常听你说话不顺耳,但我知道的,忠言逆耳。”

小明不理她的评价,活络地转了转眼珠,忽然撑着下巴贴近她,撒娇般问:“看在我们关系这么好的份上,不如透露下您准备什么时候生?我立刻自戕转去投胎。”

“你要给我当孩子?神明虐待你了不成?”她大惊,险些将把玩于手中的茶盏打翻,很是怜爱地摸了摸小明的脑袋。

“没有的事!”听她提及神明,小明慌乱地恨不得立即发誓,小心向外瞄了几眼,笃定不会有天雷劈下后,才讪讪地解释:

“那会是鬼国之主酆都大帝和鸟族首领重明神君的孩子,生来是顶顶金尊玉贵的真神。我坦白,不想努力了,我想一步登天。”

她“啧啧”两声,喝下一口茶水,朝他挤眉弄眼道:“我也想。你不如替我问问神明打不打算生孩子,我愿意去给她当孩子。”

“噗——”小明结结实实地把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,疑心这回真的要有天谴铺天盖地地降下。

大不敬啊。

两个人都知对方是痴心妄想,相顾无言。

和小明促膝长谈一番,倒是把她拧巴的小心结解开,她又踌躇满志地回了扶风。

人间尚是酷暑时节,山上却已风雪交加。

临近山巅,遥遥望见一道举目仰望的纤长身影。

无疑,是江予淮。

他衣着单薄,纷纷扬扬的大雪洒落,他只静静立于屋外,似是已等了许久,乌黑的发顶、微微泛红的眼角眉梢都沾着化开的雪。

本是懒懒散散的陆时微快步飞掠而下,自然地一个箭步扑到他怀里,埋头问:“等了很久吗?你回来多久了?”

瞬息间,江予淮身上添了件毛绒绒的外衣,心满意足地拢了拢,将她抱得紧些,闷闷地说:“时微,你可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啊。如此算来,苦等你数月了。”

“你不是要准备大典吗?都没有在鬼国待着吗?”明知他是善于把一分委屈说足十分的人,她还是不自禁地落入圈套,尽情关怀。

“事务在何处不能处理?我偏要在这里等你。”他很是骄傲般昂首,“你看,我就知道,你肯定先回人间。”

其实陆时微在九重天有偌大宫殿,在鸟族盘踞的地界亦有住处。但不知为何,她总是会率先选择扶风山顶的屋子。

此心安处,方是吾乡。

她卖乖道:“那我也猜到你会来等我了。”

他垂眸看去,在外伫立了会儿,她的发丝上也落了诸多的雪花。还未来得及化开,乍一瞧,青丝成白发。

“时微,我想和你成婚。不为其他,是想和你今朝共白头。”

她玩闹时说出的话,他一直都没有忘记。

前世未能共白头,只得死相随。今生必然要求得一个圆满。

怀里钻出一个脑袋,仰起些,柔柔地拂去他眉上的雪点,灿烂地笑说:“我也想开了,我们快些成婚!就在大典过后吧!”

江予淮自从与她把话说开,抱得佳人归后,卸下一桩心头大事,每日大把时间用于勤勉处理事务。

近日他为中元一日劳心费力,她便在旁装模作样翻看鸟族的事务。

她虽任首领,但因失踪太久,鸟族实际事务也不多,有手下的人办得妥帖。与江予淮相较,她委实是清闲得很。

小明偶尔下界来玩,陪她解闷,远远瞟见江予淮埋首于桌案前,一本正经的样子,疑惑地小声问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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