始就是虚假的骗局,从中诞生的情谊也并非坚不可摧。尚棠或许也根本没把关玉秀看做过是朋友。
可即使如此。
关玉秀和尚棠好歹是一起钓过鱼的关系。好歹是一起去过春日宴,一起赏过月、看过花、去过庙会、捉过猫……的关系。
既然尚棠除了她这个虚假的朋友外,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。
那……有什么必要、都藏着不说?
宣泄也好、抱怨也罢,至少哪怕是能发泄出一词一句的咒骂?
前世今生的隐情、私心的设局、铜镜系统的任务……就算这些不说就罢了。
[——“喂、肉灵胎?你很在乎这个叫尚棠的寄生物?”
——“你知不知道,在关在王府大院、皇城深宫里,她啊……”
——“心里,每时每刻、无时无刻——”
——“都在哭喊着渴求作为‘秀秀’的你的救赎。”]
既然如此。
那时候说一句“我很痛苦”,不行吗?
说不出口,那就算在信中写一句“救救我”,很难吗?
写一句,“关玉秀,我受够了,救我”,是那么难以下笔的事情吗?
对尚棠来说,关玉秀又不是如亲人那般的关系。有些人怕亲人的担心,往往习惯报喜不报忧。可首先,尚棠没有能通信的亲密亲人,其次,尚棠就没那份会为人着想的温柔的细心,最后,尚棠不是一直把她当做工具人吗?对于工具人偶尔抱怨个一两句又能有什么负担?
可偏偏……什么都不说。
明明以前那些大逆不道、离经叛逆的话毫不戒心的能对关玉秀滔滔不绝。那些不该说的废话说了那么多、到了这种最该说的时候……居然闭紧嘴了。
尚棠的之前外露情感都太明显,通过文字就能一眼看透。
出于这个考虑,想着尚棠可能会有什么心事可以向自己倾诉,关玉秀才开始和尚棠保持书信往来。
察觉出不对去见尚棠,结果尚棠还以那种会面给了关玉秀挥之不去的阴影。
这种——孤注一掷、一意孤行的混球,关玉秀为什么要听他的话,如愿让尚棠死去?
关玉秀要怎么理解?要怎么才能看透?
尚棠一时一变的状态到底是在折磨谁?
想着不打扰尚棠的幸福、不阻碍尚棠的梦想……那个时刻,关玉秀甚至连玉麟都打算抛下、就这样想着为了尚棠去死了。
结果。这个人——
死了之后才哭着说自己其实一点不开心、不幸福,好痛苦好痛苦……
到底是在折磨谁、伤害谁、又想让谁崩溃啊?
是。关玉秀的情绪几乎总是稳定在那一个平衡线上,无论何时倾诉、无论何时看去,她似乎总是那样平和沉静,像是能包容一切。
可这不意味着她能什么都承受。
不意味着她不会生气、也不意味着她不会气到彻底失去那份理性。
自从来到往生镜里,看到尚棠每一次哭的时候。
关玉秀就能感觉到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逐渐崩溃粉碎、又被拉扯着再生强行恢复。
说什么“反正这是最后了,其实我……”啊?
谁说这是最后了?谁允许是最后了?和谁商量过这是最后了?
——明明什么都不知道、连她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都不知道?
还打算说什么临终遗言?想的是什么好事啊?
何等的自大、自私、自满。
可恨、可憎、可恶。
什么“喜欢你”、什么“对不起”……
事到如今才说吗?事到如今说这些废话有用吗?说这些话能改变什么吗?
……是想着能减少自己的罪恶感、轻飘飘的说几句道歉的话赎了罪,然后毫无愧疚、如愿以偿的彻底离开?为了彻底的解放自己?为了脱离?
尚棠……到底要把她愚弄到什么地步?
他不会真的以为关玉秀,这个化人才短短十几年的‘非人’怪物,是什么清清白白、大公无私、不偏不倚的大善人吧?
到了这个地步还会让他如愿以偿?
不可能。
——不、可、能。
尚棠生前不可能、死了也不可能。
不可能会让他如愿。
所以吃了他。
与其花费那么多心力。
关玉秀干脆也和尚棠一样、什么也不打算说,直接以行动贯彻自己的私欲。
尚棠大概……还会觉得自己死在她手中、被她吃掉还挺好的……是吧?
做梦。
想必他根本不知道被她吃掉意味着什么。
既要落进了她的肚中、要做什么、想怎么样……就再也不能如尚棠自己所愿了。
往生镜临死前的报复关玉秀收到了。
原来如此……
原来如此。尚棠原来那时候是那个打算。难怪会突然让她退婚、难怪会问她要不要跟他走、难怪会那么恨玉麟……
难怪、难怪、难怪。难怪、难怪、难怪。
难怪、难怪、难怪。
难怪、难怪、难怪。
虽然关玉秀心底早就有过猜测了。
可当这个真相真的揭露在眼前。还是过于残酷、过于无情到……让她大脑都因那一瞬间的崩溃而被捣坏了。
那份宕机的空白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,才缓缓长好。
却又在重新想起的那瞬,再次被自己动手捣烂。
如此反复数次,那份崩溃才逐渐平息。
关玉秀再次深刻的体会到,尚棠这个人,真是无论何时、无论什么情况、都能轻而易举的让自己崩溃。
……人类的情绪能够被搅动到、破坏到、扰乱到这种地步吗?
这就是情感的极致吗?
乃至于产生的痛苦太过强烈,只能通过无用的自毁途径宣泄。
尚棠还说……她,擅长玩弄人心?
不承认自己是尚棠的尚棠,问她在哭吗?
这话她才想问。
关玉秀无比庆幸把尚棠吃了。
要不然她此时内心的这份空虚到底要用什么填补?
在尚棠还在因关玉秀那微妙的言语呆愣的片刻,关玉秀忽然一把拽紧了他的衣领,硬把他扯到了跟前。
那双空洞的、毫无感情的湖水绿般的眼睛就这样不偏不倚的出现,看进尚棠的眼里。
“怕我?怕我也行。”
“但是怕,你也得跟我走。”
尚棠还没反应过来她低声嘟囔的这几句是什么意思,只觉得她的语气确实与以往不同平稳到有些瘆人时,她的手掌就毫无征兆的撑住了他的脸。
淡漠的声音传来。
“既然你怕疼,我会温柔点。”
伴着那双眼中淡淡的青光微亮。尖锐的、万千婴儿的嚎哭声猛然冲天而起!
青白的、银白的、无边无际、环绕着他。
随之而来,是无数柔软的、黏湿的、温热的、沉重的东西一起贴了上来。缠进他的身体每一处、疯狂的充斥进每个毛孔。
尚棠能听到身体里以某个原点开始,骨骼和血肉逐渐再生的声音。
疼。太疼了。
尚棠的疼的叫不出声。
——关玉秀这个骗子、什么会温柔点……这踏马不是疼得快要死了吗?!
尚棠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