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底挣扎了很久,终于松了口:“那那、好吧。”
他这才松了手,替刘朝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,回过头来看见刘朝已经把脏兮兮的手套和围裙都脱下来了,团巴团巴抱在胸前,乖乖站在他身后等着。
见他回头,刘朝还是那样怯怯地望着他,眼里带着些陌生的局促,紧张又不安地抿着嘴角。
是在害怕他吗?他不知道。
他只是在这时候好想亲亲刘朝,或者抱一下也好,他迫切地想要触碰刘朝,来证明此刻如梦般的真实。
但是他已经没有资格了,他的小蘑菇长大了,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,受了好多好多的委屈,却已经不会在他面前哭,也不在原地等他了。
他把刘朝送到了家门口,那个地方和他们以前住的地方可真像,一个很窄的巷子,汽车开不进去,刘朝下了车要走,他也下车跟了上去。
巷子很昏暗,角落都是垃圾,他一身西装革履显得格格不入,凹凸不平的砖地空隙积着不知道什么水,反出不太好闻的气味。
刘朝见他也下车,有些慌张地开口,像是在驱赶他:“别、别进来了,我、马上、就到了,你快、回家吧。”
“我送你进去。”他假装听不出刘朝的意思,死皮赖脸地跟着刘朝往里走,心里盘算着到刘朝家门口找个什么理由进去看看才好。
他想看看刘朝生活的地方,也想和刘朝多呆一会儿,最好能看见他妈,再给他妈跪下道个歉,求他妈原谅他,把刘朝还给他。
可是到了刘朝家门口,他还没来得及说话,大门从里边打开,探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。
那是个看起来才不过三四岁的小女孩,她怯生生地看着他们俩,好几秒钟过后将门的缝隙打开地大了些,几步跑出来抱住了刘朝的小腿,好奇地打量着他:“爸爸,他是谁呀?”
她像施出了冰冻的咒语将刘墓的脚步定住。
刘朝显得越发局促了,将小女孩往自己的身上揽紧了,紧张地向他解释:“这是、小葵,是我的、女儿。”
刘朝的话让他有些发神,他怔怔看着那个小女孩,只觉得她真的很像刘朝,圆圆的大眼睛,弯弯的眉,小小的一张脸。
她是那么可爱,明明他当年也可以有一个这样可爱的小孩。
刘朝有孩子了,原来他已经有新的男人了,难怪他不再联系自己,难怪他要挂断自己的电话。
他说不清心底的酸涩到底是嫉妒还是什么,他只是一瞬间非常的愤怒,觉得这个人并没有把他的刘朝照顾好。
“我可以见见你的另一半吗?”他沉默了很久,才哑着声音说出一句话。
刘朝还没有回答他,小葵先开了口,清脆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:“我没有妈妈,我只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爸爸!”
刘朝捂住了小葵的耳朵,向他解释,小葵就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他:“他、不喜欢、小孩,我、自己、生的。”
他不喜欢小孩,那他喜欢你吗?
或者说,刘墓其实更想问,你喜欢他吗?
可是答案不就摆在眼前了吗?小葵就是答案,刘朝爱那个男人,即使那个男人抛弃了他们俩。
“你自愿的吗?”他认真地看着刘朝的眼睛,生怕刘朝撒了谎,怕刘朝被强迫了,或者别的什么原因,可刘朝的眼睛是那样真诚。
他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很坏的人,他居然在心底暗暗期待刘朝是被强迫的,刘朝才不会自愿和别的男人做爱,不会自愿给别人生小孩。
——他妈带走刘朝也许真是对的,他就是天生的坏种。
“嗯。”刘朝并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点头。
他于是只能挪开了目光,看着刘朝脚边小小的人,思绪似乎在时空里游荡了很久才飘过来,嘴唇动了动,斟酌着语言:“一个人带她辛苦吗?”
“不会,小葵、很乖的。”
——看起来也是,和刘朝一样。
“是钱不够用吗?为什么要去做那个工作?”
自从工作了以后,他每个月都把一半的工资打给了父母,就怕他们钱不够了,怕刘朝过得不好。
“嗯妈妈、生病了,爸爸一个人赚钱、不太够。”
他意识到了一个很怪的点:“我给你们打的钱呢?”
“什么、钱?”刘朝也懵懵地看着他。
刘墓皱眉,突兀地跳了话题:“妈病得严重吗?”
刘朝愣了愣,低下了头,声音变得很小:“应该吧,医生、说、治不好,只能、药物控制。”
听到这里刘墓的心“咯噔”一下,很快就理清了头绪。他妈一定是把那一笔钱全部存起来了,怕刘朝要拿出来给她治病,怕她死了刘朝一个人没法生活。
即使这样他妈也没有联系他,看吧,他在他妈眼里就是和刘朝不一样,刘朝是贴心的小绵羊,他是冷漠的白眼狼。
可他的阴暗面又开始作祟了,他又隐隐地庆幸起来,庆幸他妈的偏见,庆幸刘朝过得不那么好,庆幸那个男人抛弃了刘朝和他的小孩,他才能有机会趁虚而入。
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袖口,颀长的身笔直站着,不像刘朝的弟弟了,更像是个来谈判的商人:“我这些年有一些存款,可以拿去给妈交医疗费,你把这个工作辞掉吧,我给你找个新的工作,工资更高。”
刘朝显然是有些受宠若惊,呆呆地望着他:“可以、吗?”
“那得问你自己,你愿意来做我的助理吗?”
他垂着眼,认真地盯着刘朝,心里隐隐有些害怕刘朝会拒绝,但面上是云淡风轻的,就好像只是随口给了个提议,刘朝答不答应都没关系。
他明明有能力直接给刘朝钱的,如果刘朝拒绝他,他也还是会给刘朝钱的。
但他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假绅士,在名利场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爬上来高位,如今连爱里也不自觉掺杂了利益,用着小聪明试图从刘朝这里获得更多。
刘朝不出所料的犹豫了,但显然这个提议对他充满了诱惑,他要考虑的永远不是一个人,从前他事事以刘墓为中心,现在也事事以家人为中心。
他眨巴了几下眼睛,内心小小的挣扎了一会儿,答应了刘墓:“我可以、的,但是、我什么、也不会,助理、需要做什么?”
刘墓终于难得地笑了笑,因为他的计谋成功了:“做你会做的事情,和以前一样。”
刘朝在第二天住到了刘墓在公司附近新买的房子里。
也不能说是住,只是早上六点过就坐第一班的公交车到了那个地址,到门口才发现自己没有钥匙。
他在门口踌躇了两圈,伸手按响了门铃。
过了快五分钟刘墓才开了门,黑色的睡衣凌乱地罩在身上,蹙着眉,满脸是不耐烦的情绪:“谁啊?”
他的脸色太过吓人,刘朝往后退了一步,无辜地抿住嘴唇:“我来、给你、做早饭。”
刘墓显然是怔住了。
他沉默地盯着刘朝,盯了半分钟,眼睛也没眨一下,就伸手要关上门,关门的同时垂下了眼,很轻地叹了一口气:“操。”
刘朝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门在自己眼前关上了。
他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睛,正犹豫着要不要重新按门铃的时候,大门突然再次迅速地推开了,差点就砸到了他的脸上。
“刘朝。”刘墓直直盯着他,叫了一声他的名字,声线有些发抖。
“嗯?”刘朝看着他,等他说下文。
可刘墓什么也没再说